乌克兰战争引发的能源危机可能对俄罗斯和欧盟造成巨大的经济破坏，最终可能削弱两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大国地位。这种转变的含义——人们仍然不太了解——是我们似乎正在迅速走向一个由中国和美国这两个超级大国主导的两极世界。

如果我们把冷战后美国单极统治时期视为从1991年持续到2008年金融危机，那么我们可以把2008年到今年2月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这段时间视为准多极化时期。中国正在快速崛起，但欧盟的经济规模以及 2008 年之前的增长使其有理由成为世界强国之一。俄罗斯自 2003 年左右开始经济复苏，军事实力持续增强，也使其声名鹊起。从新德里到柏林再到莫斯科的领导人都将多极化视为全球事务的新结构。

俄罗斯与西方之间持续不断的能源冲突意味着多极化时期现已结束。尽管俄罗斯的核武器库不会消失，但该国将发现自己成为中国领导的势力范围的初级伙伴。与此同时，能源危机对美国经济的影响相对较小，这对华盛顿来说在地缘政治上将是冷漠的安慰：欧洲的衰落最终将削弱美国的实力，而美国长期以来一直将欧洲大陆视为朋友。

廉价能源是现代经济的基石。尽管能源部门在正常情况下只占大多数发达经济体GDP总量的一小部分，但由于其消费的普遍性，它对所有部门的通货膨胀和投入成本有着巨大的影响。

目前，欧洲电力和天然气价格已接近 2020 年之前十年历史平均水平的 10 倍。今年的大幅上涨几乎完全归因于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尽管今年夏天的极端高温和干旱加剧了这种情况。到 2021 年，欧洲（包括英国）约 40% 的天然气以及相当大一部分石油和煤炭需求依赖俄罗斯进口。据国际能源署称，在入侵乌克兰前几个月，俄罗斯就开始操纵能源市场并推高天然气价格。

正常情况下，欧洲的能源成本约占GDP的2%，但随着价格飙升，这一比例已飙升至约12%。如此高的成本意味着欧洲许多行业正在缩减运营或完全关闭。铝制造商、化肥生产商、金属冶炼厂和玻璃制造商尤其容易受到天然气价格上涨的影响。这意味着欧洲可能会在未来几年陷入严重衰退，尽管对具体衰退程度的经济估计各不相同。

需要明确的是：欧洲不会变穷。今年冬天，这里的人民也不会被冻住。早期指标表明，非洲大陆在减少天然气消耗和为冬季填充储罐方面做得很好。德国和法国都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将主要公用事业国有化，以尽量减少对能源消费者的干扰。

相反，非洲大陆面临的真正风险是由于经济增长缓慢而丧失经济竞争力。廉价天然气依赖于对俄罗斯可靠性的错误信念，而这种信念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该行业将逐步调整，但这种转变需要时间，并可能导致痛苦的经济混乱。

这些经济困境与清洁能源转型或欧盟对乌克兰战争造成的市场混乱的紧急反应无关。相反，它们可以追溯到欧洲过去对俄罗斯化石燃料（尤其是天然气）上瘾的决定。尽管太阳能和风能等可再生能源最终可以取代化石燃料来提供廉价电力，但它们无法轻易取代工业用途的天然气，特别是因为进口液化天然气（LNG）——经常被吹捧的管道天然气替代品——的价格要贵得多。因此，一些政客试图将当前的经济风暴归咎于清洁能源转型，这是错误的。

对欧洲来说，坏消息加剧了一个既存的趋势：自2008年以来，欧盟在全球经济中所占的份额有所下降。尽管美国相对较快地从大衰退中复苏，但欧洲经济却陷入困境。其中一些花了数年时间才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与此同时，在中国庞大经济的带动下，亚洲经济继续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2009年至2020年间，欧盟GDP年均增长率仅为0.48%。美国同期增长率几乎是其三倍，年均增长率为 1.38%。同期中国经济以每年 7.36% 的惊人速度增长。最终结果是，尽管2009年欧盟在全球GDP中所占的份额高于美国和中国，但现在却是三者中最低的。

就在 2005 年，欧盟的 GDP 还占全球的 20%。如果欧盟经济在 2023 年和 2024 年萎缩 3%，然后恢复到大流行前每年 0.5% 的不温不火的增长率，而世界其他地区则以 3% 的速度增长，那么到 2030 年代初，这一数字将只占一半（大流行前的全球平均水平）。如果2023年的冬天很冷，而且即将到来的经济衰退很严重，欧洲占全球GDP的份额可能会下降得更快。

更糟糕的是，欧洲在军事实力方面远远落后于其他强国。欧洲国家几十年来一直在削减军费开支，而且无法轻易弥补投资的不足。现在欧洲为弥补失去的时间而进行的任何军事支出都会给经济的其他部分带来机会成本，可能会进一步拖累经济增长，并迫使他们做出削减社会支出的痛苦选择。

俄罗斯的情况可以说比欧盟更严峻。诚然，该国仍然从石油和天然气出口销售中获得巨额收入，其中大部分出口到亚洲。然而，从长远来看，即使在乌克兰战争结束之后，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行业也可能陷入衰退。俄罗斯经济的其他部分正在苦苦挣扎，西方制裁将剥夺该国能源部门急需的技术专长和投资资金。

既然欧洲已经对俄罗斯作为能源供应商失去了信心，俄罗斯唯一可行的策略就是向亚洲客户出售其能源。令人高兴的是，亚洲有许多增长中的经济体。对俄罗斯来说不幸的是，其几乎整个管道和能源基础设施网络目前都是为向欧洲出口而建造的，无法轻易向东转移。莫斯科需要数年时间和数十亿美元来重新调整其能源出口方向，而且很可能发现自己只能以北京的金融条件为中心。能源行业对中国的依赖可能会延续到更广泛的地缘政治，俄罗斯发现自己在这种伙伴关系中扮演着越来越次要的角色。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 (Vladimir Putin) 9 月 15 日承认，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对乌克兰战争存在“疑问和担忧”，这暗示了北京和莫斯科之间已经存在的权力差距。

 

在这些地区，粮食短缺和粮食价格高昂可能比能源问题更严重。乌克兰战争破坏了大量小麦和其他谷物的收成和运输路线。像埃及这样的主要粮食进口国有理由对经常伴随粮食成本上涨的政治动荡感到紧张。

世界政治的底线是，我们正在走向一个中国和美国成为两个最重要的世界大国的世界。欧洲在国际事务中的边缘化将损害美国的利益。欧洲在很大程度上是民主的、资本主义的，并致力于人权和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欧盟在安全、数据隐私和环境方面的法规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迫使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升级其行为以符合欧洲标准。俄罗斯的边缘化似乎对美国的利益更有利，但它带来了风险，普京（或其继任者）可能会以破坏性的方式（甚至可能是灾难性的方式）对国家地位和威望的丧失做出反应。

在欧洲努力稳定经济之际，美国应尽可能提供支持，包括出口液化天然气等部分能源。这可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美国人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不断上涨的能源成本。今年美国的天然气价格已上涨两倍，并且随着美国公司试图进入欧洲和亚洲利润丰厚的液化天然气出口市场，天然气价格可能会进一步上涨。如果能源价格进一步上涨，美国政界人士将面临限制出口以维持北美能源承受能力的压力。

面对疲弱的欧洲，美国政策制定者将希望在联合国、世界贸易组织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组织中培养更广泛的志同道合的经济盟友。这可能意味着印度、巴西和印度尼西亚等中等强国的更大程度的讨好。尽管如此，欧洲似乎很难被取代。几十年来，美国一直受益于与非洲大陆的共同经济利益和谅解。如果欧洲的经济影响力现在有所下降，美国将面临对其建立广泛有利于民主的国际秩序的愿景的更强烈抵制。